在意大利,为什么建个球场这么难?这个问题牵涉多方面的因素,但最核心的是意大利的土地政策。在美国与英国,土地私有,可以公开买卖,政府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如战争状态,紧急情况等才可以干预,处置私人不动产。而意大利的土地政策是国有,可以租,不能卖卖,或者说土地买卖受限制。由于意大利的国土面积不大,光世界文化遗产就与中国并列为世界第一,相隔不远处就会有一个名胜古迹,这片土地上已经屹立着众多接受人们朝拜的圣地。因此,意大利法律规定,土地买卖需要层层审批,即使土地所有权归你所有,但你也不能在土地上为所欲为。
意大利的球场主要建造于三个时期,20世纪30年代,70年代和90年代,到现在已经破旧不堪。很多球场看上去充满了历史沧桑,而且都不是专业足球场,但政府就是不让他退出历史舞台,民众似乎也无动于衷。在这个全球化,商业化足球的时代,没有现代化的球场,产权不属于自己,就无法更好的去开发属于自己的商业收入,更无法提升自身的品牌价值,反过来会影响整个国家足球界的整体价值。
在现在的意大利,俱乐部希望自建球场,不惜离开原来的城市。而各个城市的市政府以及市议会,既不希望球队离开,也不希望球队有自己的球场,租金并不是政府所在乎的东西,主要原因是因为球场产权属于政府,属于公共财产,政府不希望她荒废,希望能够有实体持续租赁并使用下去。但俱乐部也不是傻瓜,他们对每年几百万的租金没有异议,但令他们难受的是球场的商业开发完全受制于政府,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都需要早请示晚汇报,即使政府同意了,破旧不堪的基础设施也会阻碍俱乐部的商业大计。
那怎么办?有一段时间,俱乐部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就是让政府将球场卖给俱乐部。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诱人,但面临几个无法克服的问题。首先是法律,意大利很多城市的法律规定,超过一定年限的建筑自动变成文化遗产,无法拆除。比如圣西罗,米兰法院的判例宣判了拆除并重建圣西罗提议的死亡。
其次是设施老化,重建需要大量资金的问题。即使俱乐部买下了球场,需要大量资金来推进扩建,重建,招商等工作。钱从哪里来?毕竟这是改造,而不是新建,金融机构对这类项目的贷款热情会降低很多。
第三就是主场替代的问题,如果球场改建,那临时主场到底设在哪里?前一段时间意丙球队塔兰托的主场改造升级,但找不到临时主场,无奈之下准备搬到500公里之外的地区,遭到了球迷的强烈抗议。当然抗议的矛头不是针对俱乐部,而是那些不作为的政客,最后在几个地方政府的协调下,确定了新的临时主场,距离缩短至不到100公里。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们总结一下目前意甲俱乐部使用球场的几个途径:第一条路是自建球场,但意甲球队目前只有4个,尤文,亚特兰大,乌迪内斯和萨索洛。米兰双雄,罗马双雄,佛罗伦萨等俱乐部都希望自建球场,但都面临各自城市市政厅的阻扰。第二条路是租赁球场,这是绝大部分意甲球队的现状。第三条路是购买原属于政府的球场,目前只有那不勒斯正在谈判,但前景不乐观。这三种方式都困难重重,那人们不禁要问,有没有第四种道路,而且是可持续发展的道路,“特许经营权”这五个字映入了眼帘。
什么是特许经营权?特许经营权起源于16世纪的英国,分为两种,一种为政府特许某些企业经营某些产业,或在某些区域允许某些企业经营某些产业,也就是说分行业特许经营或者区域特许经营,比如东印度公司。还有一种是企业授权其他企业经营原属于这家企业的专利,技术,产品等,时间大约兴起于19世纪中叶。而对意大利的球场来说,特许经营权属于第一种,也就是政府授权某家俱乐部经营原属于政府的球场,俱乐部如何经营政府不过问,只要符合法律规定就行。政府不收租金,所有商业收入以及维护费用都由俱乐部负责,政府只根据法律规定收取相应的税收即可。意甲这种模式开源于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市长与佛罗伦萨俱乐部美籍意大利裔老板科米索当初谈判时,政府提出了这一方案,并给予40年特许经营权,只不过俱乐部并未接受。但目前看来,这种模式可能最适合现阶段的意大利足球,下面我会稍微展开一下。
目前可能行使特许经营权的俱乐部是佛罗伦萨,卡利亚里,帕尔马,博洛尼亚,热那亚,桑普多利亚,那不勒斯等。市政府出一部分资金,俱乐部出一部分,银行贷款一部分。将原来的球场拆除,按照俱乐部的要求出具规划,政府审核,然后重建。目前最新的进展是佛罗伦萨市政府给予科米索40年特许经营权,但科米索希望自建球场,哪怕离开佛罗伦萨市也在所不惜,而且市政厅承诺的资金还有缺口,因此双方未达成协议。卡利亚里是进展最快的,圣埃利亚球场拆除,在旁边先搭建一个临时球场,取名撒丁岛竞技场,作为临时主场。重建工程的工期为2年,完工后搬入新球场。同时各方承诺的资金已经到位,规划也已达成协议,可以进入招标和施工阶段。帕尔马与市政厅也达成了协议,拆除并重建塔尔迪尼球场,但资金尚未完全到位。博洛尼亚的达拉拉球场,热那亚以及桑普多利亚共用的费拉里斯球场也会参照此方案进行。
那受关注度最高的米兰双雄和罗马双雄呢?最新的情况表明他们不适合特许经营。为什么?先说米兰双雄,米兰市政府希望拆除并改建,也可以参照特许经营,但米兰法院的判决把这条路堵死了。法院认为圣西罗是文物,不可拆除,如果单纯改造,由于球场老化,升级的空间有限,耗资巨大,商业收入提升不明显,还不如自建球场。米兰市政府也知道让双雄出资改造圣西罗的意愿不大,但还是硬着头皮拉郎配。但两家俱乐部都已经有了后手,圣多纳托和罗扎诺的土地已经具备,当地政府和议会也很欢迎,球现在在俱乐部这一边。俱乐部考虑的是如何体面的离开米兰市,他们也不希望与市政府彻底撕破脸皮,毕竟两个小城市不具备完整的行政职能,很多方面还需要米兰市的帮助。
罗马双雄的境况稍微好一些,罗马市政府已经表态同意俱乐部自建球场,并且罗马俱乐部的新球场程序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步,马上要进入第五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议会对新球场所有方案进行最终投票(总计7个步骤,最后两个是招标和施工)。拉齐奥也有自建球场的想法,但洛蒂托的方案类似于亚特兰大,先购买弗拉米尼奥球场,然后再进行改造。如果政府同意,则他们就可以拥有自己的球场。
由于在意大利的土地政策中,政府的决策权极大,想像英美一样购买土地自建很难,特许经营权我个人认为是目前最适合意甲俱乐部的方案。具有可行性,商业开发的自主权较大,减少政府的干扰。难点无非是资金如何分配,各方出多少,何时到位。政府给予多久的特许经营权,税收是多少,有没有优惠,商业收入以及对球场的自主权到底有多大。虽然不确定因素还有很多,但这也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双方都能接受,对俱乐部提高收入有好处,也更可行的方案。
最后我想强调一点,哪怕现在有自己球场的尤文,亚特兰大,乌迪内斯和萨索洛,他们也只拥有球场而已,土地是从政府租赁的,尤文的土地租赁期最长,99年。即使今后米兰双雄,罗马双雄自建了球场,或者拿到特许经营权的俱乐部,土地也不会是自己的。
时不我待,如果不行动就会坐以待毙。与其一直这么耗着,还不如先采用这种折中的方案,让事情先干起来再说。至于今后随着外资对意大利足球的影响越来越大,地方政府是否会调整土地政策,意大利俱乐部能否像英格兰一样拥有自己的土地,更自由,自主权更大,还需要观察。